Monthly Archives: May 2015

Giselle

American Ballet Theatre at Metropolitan Opera

  • Giselle: Diana Vishneva
  • Albrecht: Marcelo Gomes
  • Myrta: Stella Abrera
  • Hilarion: Patrick Ogle
  • Peasant pas de deux: Misty Copeland & Craig Salstein
  • Charles Barker, conductor

ABT 这一季的首席舞者名单已经比往季短了许多(还要送走三个),再加上 Semionova 和 Hallberg 因伤退出。现在的情况可以说是旧的走了,新的还没来,十分尴尬。纵然我不算是很喜欢《吉赛尔》这个戏,但找不到比 Vishneva 更好的开始这一季的方式。

演出方面:借助望远镜,把 Vishneva 的吉赛尔看了一个真真切切。她的吉赛尔的每一个心里状态都有最贴切的表情,手势则永远如弱柳扶风;到第二幕,她已轻盈得仿佛风中的尘埃,像肖邦的夜曲(当然是中晚期的)。Gomes 依然可靠,最后的连跳几近癫狂,似乎比记忆中去年的 Hallberg 更有说服力。今天的 Myrta 原定是 Abrera,开场之前宣布换人,连个纸条都没有,也不知道最后换了谁,跳得还不错。

音乐对我而言依旧是这部戏的短板,没有才气的总谱加上没有想像力的演奏。好在今天注意力都在舞者身上,没有听到什么大的纰漏,只是无聊而已。剧情方面到不如以前那么接受不能了。听了太多舒伯特的歌曲,总是在失败者的角度看待感情问题。如今我依旧对 Hilarion 充满同情,因为我不相信在 Albrecht 之前他和吉赛尔没有感情,从被抛弃到无辜送命(吉赛尔的墓碑还是他立的呢),他连和吉赛尔的一支舞也没得到。然而我不再把吉赛尔看成是一个背叛者,她爱上 Albrecht,拒绝 Hilarion,心碎死去,到原谅 Albrecht,总是忠实于自己。所以现在看来,吉赛尔做的选择是最自然的——想起那一句“爱我的人为我付出一切,我却为我爱的人流泪狂乱心碎”——也许并不适合这个感情骗子必须死死死的时代。大概 Hilarion 对于自己的结局,也是泰然的吧。


中场休息的时候我和朋友决定到喷泉去走一走,偶遇下班回家的两名狗演员。我摸了一下吉赛尔(没错,就是这个名字),舒服极了。

Chamber Music Society

At Alice Tully Hall

  • LIEBERMANN String Quartet No. 5, Op. 126 (2014)
  • MOZART Quintet in E-flat major for Two Violins, Two Violas, and Cello, K. 614 (1791)
  • TCHAIKOVSKY Sextet for Two Violins, Two Violas, and Two Cellos, Op. 70 “Souvenir de Florence” (1890; rev. 1891-92)
    · Emerson String Quartet
    ·· Eugene Drucker, violin
    ·· Philip Setzer, violin
    ·· Lawrence Dutton, viola
    ·· Paul Watkins, cello
    · Paul Neubauer, viola
    · Colin Carr, cello

节目是莫扎特和柴可夫斯基,本场又是 CMS 音乐季谢幕演出,加上我一直想给爱默生第二次机会(上次相当没意思),没有理由不看。

一开始的 Liebermann(这是写过 Gargoyles 的那个家伙)基本上就 food coma 睡过去了。依稀听到一些还算有趣的段落,不过既然没好好听就不乱说了。

到莫扎特的时候完全就醒了。第一乐章 Drucker 的 E 弦没调准,而那根弦上的音乐又特别多,简直不堪入耳,有如灾难。第二乐章 Drucker 调好了之后,(似乎是)Setzer 出了个大错音。在那之后就没出状况了,演得还算精彩,可惜爱默生大约是和这个作品气场不合,未得其神。

柴可夫斯基在我这里失宠已经很久了,然而这绵密热情的《佛罗伦萨的回忆》可以称得上例外:音乐多的仿佛要漫溢,听不过来。这首是 2012 年录过 CD 的,今天的阵容除了 Watkins 替换掉 Finckel 以外无差别。爱默生凌厉火爆的风格非常适合这部热情烂熳的作品,以至于我很难想像别的乐团能够把第一乐章激越的第一主题演得一样好。整个作品的演绎也堪称典范。

在演五重奏和六重奏的时候,音乐家们的阵型终于对称起来。这好像还是多年以前听莫扎特嬉游曲以来的第一次。至少是给了我一些奇妙感觉……

这套节目明天将在芝加哥再次演出;2831 号 CMS 会到北京和上海,是一套不同的节目,Finckel 会参加。当地的朋友们可以留意一下。

The MET Orchestra

James Levine conducts at Carnegie Hall

  • BRAHMS Piano Concerto No. 1
    · Yefim Bronfman, piano
  • BERLIOZ Symphonie fantastique

大都会歌剧院的 14–15 音乐季今天才算是真正落下了帷幕,这也是这一季追列文的终点:我看了 Ernani 和 MET Chamber Ensemble 之外他的所有节目。

今天两个 50 分钟的曲目都听了十几年、十分熟悉。勃拉姆斯的钢琴协奏曲,我更早接触、也更喜欢的其实是第一号。沉郁的悲剧感直追贝多芬,开场的定音鼓仿佛贝多芬的小提琴协奏曲的回响;绵长的弦乐给人以安慰。今天的演出具备了理想的勃拉姆斯第一的所有要素,甚至连 Bronfman 这个我比较无感的钢琴家,也让我挑不出刺。

下半场柏辽兹的幻想交响曲难免会被拿出来和去年 BRSO 的比较。那一场让我真正领会到柏辽兹的魅力;一年间又听了不少录音版本。今天 MET 的演绎至少和 BRSO 齐平或者略有胜出——毕竟 MET 几乎天天都在演戏剧场面,而幻想交响曲基本可以被看作一部没有声乐的歌剧。四五乐章的结尾如疾风怒涛,排山倒海、摧枯拉朽;可能会在我的记忆里保持很久。

 

Evgeny Kissin

At Carnegie Hall

  • BEETHOVEN Piano Sonata No. 21 in C Major, Op. 53 “Waldstein”
  • PROKOFIEV Piano Sonata No. 4 in C Minor
  • CHOPIN Nocturne in B-flat Minor, Op. 9, No. 1
  • CHOPIN Nocturne in B Major, Op. 9, No. 3
  • CHOPIN Nocturne in C Minor, Op. 48, No. 1
  • CHOPIN Mazurka in F-sharp Minor, Op. 6, No. 1
  • CHOPIN Mazurka in C-sharp Minor, Op. 6, No. 2
  • CHOPIN Mazurka in E Major, Op. 6, No. 3
  • CHOPIN Mazurka in A Minor, Op. 7, No. 2
  • CHOPIN Mazurka in F Minor, Op. 7, No. 3
  • CHOPIN Mazurka in C-sharp Minor, Op. 41, No. 1
  • LISZT Hungarian Rhapsody No. 15 in A Minor “Rákóczi-Marsch”
  • CHOPIN Waltz in B Minor, Op. 69, No. 2 (encore)
  • LISZT Grandes Études de Paganini, S141: 5. Étude in E major “La chasse” (encore)
  • PROKOFIEV The Love for Three Oranges, op. 33ter (1922): 1. March (encore)

今天我听到最好的钢琴家在他最好的时候的样子:一切都不费吹灰之力而不轻浮,每一个音符都开始在合适的时间、以合适的音量奏出、延续合适的长度,没有多余的动作和表情。钢琴家内敛得几乎没有了自己的风格,呈现出的是作品们最本来的面目。

Bravo!

Stephanie Blythe & Warren Jones

At Carnegie Hall

  • POULENC Poèmes de Ronsard
    ·· Attributs
    ·· Le tombeau
    ·· Ballet
    ·· Je n’ai plus que les os
    ·· À son page
  • FERRÉ “La vie antérieure”
  • FERRÉ “L’Invitation au voyage”
  • BREL “Les pieds dans le ruisseau”
  • BREL “Ne me quitte pas”
  • BREL “Amsterdam”
  • BRITTEN Cabaret Songs
    ·· Calypso
    ·· Johnny
    ·· Tell Me the Truth About Love
    ·· Funeral Blues
  • COWARD “Zigeuner” from Bitter-Sweet
  • COWARD “Nina” from Sigh No More
  • COWARD “Mad About the Boy” from Words and Music
  • COWARD “Mrs. Worthington”
  • COWARD “The Party’s Over Now” from Words and Music
  • CLEARY “Singin’ in the Bathtub” from The Show of Shows (encore)
  • BERLIN “Always” (encore)

Stephanie Blythe 没有 Deborah Voigt(早期)或者 Angela Meade 的音色,未能登峰造极;形象上也比较吃亏。然而她是一个有个性的歌手,存在感极强,她的表演受益于她的歌剧经验,虽然她声音已经足够有说服力,但仍然以身体语言增加表现力。我是非常喜欢她的。她登台时观众反映之热烈,让我也喜欢起今天的观众来。

今天是第二次听 Blythe & Jones 的演唱会。和上一次一样,节目安排非常有心,演唱前先歌词朗诵,不同的是,这次干脆连歌词都不发了。今天上半法语,下半英语。半场内先是艺术歌曲,然后是流行歌曲。在令观众发现好音乐这一方面,Blythe 堪称楷模;我真心希望其他艺术家在编排节目的时候也能大胆一些。

Poulenc 有点感受不能;剩下的节目基本就是 ear candy 了。Ferré 的两首香颂美极了,尤其是 La vie antérieure;她唱完之后我是强忍住才没喊“再来一遍”(如果喊了她会重唱吧,也许……)。Brel 的三首香颂风格较为多样,最喜欢 Ne me quitte pas(不要离开我);Amsterdam 一曲唱得很有西班牙风情。YouTube 上有 Ferré 和 Brel 自己的演绎,不过和 Stephanie 的演唱是两回事;好比让李宗盛和林忆莲唱同一首歌。这场没录下来真的后悔,因为这些歌曲在网上完全找不到和今晚相似的版本……非常期待她能正式录制这些歌曲。

布里顿的 Cabaret 里的 Tell Me the Truth About Love 我是听过的,完成得很好,但未能有所超越;剩下的几首歌曲也都比较有意思:Calypso 是关于一个女人叫司机开车加速;Johnny 关于失恋的少女(好像英国的少女们都想要嫁给叫 Johnny 的男生);Funeral Blues 就像是曲名暗示的那样。

节目单以 Coward 的百老汇歌曲结束。Zigeuner 写爱上吉普赛人的女孩,听到一句“Now you hold me in your palm power”,有些伤神。Nina 用一个阿根廷移民女人的语气写就。Mad About the Boy 依然是失恋的女孩(Coward 里我最喜欢的一首)。Mrs. Worthington (Don’t put your daughter on the stage) 我估计是她特地为了自黑才选的。最后的 The Party’s Over Now 显然是不能作为音乐会的结束的。于是加演了 Singin’ in the Bathtub 和 Always 两首;Always 和观众的合唱把气氛推向高潮。

其实今天被触动的时候不少,写出来有点冷冰冰。描写艺术体验(duende)大概一定会让人无力,用一万个字写《戴珍珠耳环的少女》迷人的眼睛不如让观众看一眼。最后只能徒劳地摘抄一下那些撩人的句子:

O Johnny, let’s play’: But he frowned like thunder and he went away.

— Johnny

I thought that love would last for ever: I was wrong. / For nothing now can ever come to any good.

— Funeral Blues

All I ask of life Is just to listen to the songs that you sing, My spirit like a bird on the wing, Your melodies adoring, Soaring!

— Zigeuner

The Philadelphia Orchestra

Yannick Nézet-Séguin conducts at Carnegie Hall

  • NICO MUHLY Mixed Messages
  • BEETHOVEN Piano Concerto No. 3
    · Emanuel Ax, piano
  • RACHMANINOFF Symphony No. 3

今天是四连发的第一天,演出并无太多值得兴奋之处,评述从简。Muhly 的这个 Mixed Messages 我没有 get。听起来并不激进,也不美,怪没意思的。贝多芬协奏曲的钢琴部分(无意间搞了一个 Emanuel Ax 背靠背;真心是有缘)是无懈可击的,第一乐章华彩弹得尤其迷人;乐队就糙了点,铜管刚刚进入的时候太响了,后面也有几次。音没有吹错但几乎可以按冒泡计。

下半场开始前观众席上似乎有躁动(我在山顶,并不知道怎么回事),YNS 于是傲娇了,坐在指挥台上不开始演出;坐完了一边又坐另一边。过了三五分钟,演出正常进行。今天的拉赫第三和季初的交响舞曲交相辉映,这个被我冷落很久的作曲家的作品再听来仿佛有三分之一是马勒的味道,也许我应该把对拉赫的评价再提高一档;这个当初被费城首演的作品演奏还算靠谱,不过和柏林的交响舞曲差距仍然明显。

Emanuel Ax

At Alice Tully Hall

  • BIZET Variations chromatiques (1868)
  • RAMEAU Nouvelles suites de pièces de clavecin: Suite in G major (c. 1729)(extracts)
  • DEBUSSY Estampes (1903)
  • DEBUSSY Images, Series 1: Hommage à Rameau (1901–05)
  • DEBUSSY L’isle joyeuse (1903–04)
  • CHOPIN Scherzo No. 1 in B Minor, Op. 20 (c. 1835)
  • CHOPIN Scherzo No. 2 in B-flat Minor, Op. 31 (1837)
  • CHOPIN Scherzo No. 3 in C-sharp Minor, Op. 39 (1839)
  • CHOPIN Scherzo No. 4 in E Major, Op. 54 (1842–43)
  • CHOPIN Trois Valses, op. 34: no. 1 in A flat major (encore)
  • CHOPIN Quatre Mazurkas, op. 24: no. 2 in C major (encore)

我有卡内基的 Keyboard Virtuosos II 套票已经连续两季了,我旁边的那位老奶奶也是,每次见到她我们都会交换自从上次音乐会起我们各自听了什么。上次她问起我最喜欢的钢琴家是谁:仅限于仍在世且听过现场演出的。我如同少年时和朋友谈起心仪的女生时那般忐忑而腼腆地报出 Emanuel Ax, Marc-André Hamelin 和 Garrick Ohlson 三个名字(排名不分先后);顺便也不忘给 Bronfman 补上一刀(“He never excites me”)。另一方面,本周六原定听 Stephen Hough。票都买好了,结果发现那天早就有了安排。所以,当今天偶然看到 Ax 要在 Alice Tully 开独奏会,而且节目和 Hough 的还很接近的时候,虽然欠了一屁股的工作没做,我只是稍微纠结一番就去了,算是表白之后的第一次约会?

要说 Ax 好在哪里还真难讲。最早的时候他对我而言只是“那个长期给马友友伴奏的”;真正听到以后,他的音色虽美、技术虽好,但算不上是独步天下;可就这样,还每次都能打动我。勉强说来,只能用“缘分”两个字了。

在演出开场前五分钟赶到。票房给了第五排的票,距离钢琴家十米以内。到此一切都那么理想——只是右边隔一个座位的大娘的机械手表对我而言实在是太响了,在《版画》之前我干预了一下,她于是把表捂住了。虽然小声了点也还是听得见,但我实在不好意思请她把手表摘下来放在皮包里。今天观众席上手机也不客气地响了几次。不过想到国内的同好们还在和熊孩子熊爸妈战斗,我再抱怨下去显得太小气。

比才的半音阶变奏之前只听过古尔德的录音。刚开始几个小节就出现了错误,音乐停顿了小半秒;不过错误也就到此为止了,剩下的处理很辉煌。听的时候它就有点拒绝我归类的感觉:即不像是启发它的贝多芬,也不像是法国派;现在努力回想,已经比较模糊了。我需要回头再听过。

剩下的节目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拉莫的组曲有斑斓的音色,细部的处理和我熟悉的 Tharaud 和 Hewitt 版略有不同,但仍旧讨喜。德彪西的《版画》和《向拉莫致敬》是教科书式的可以预测的杰出演奏,技术细腻,感情克制,需要放松一点克制的时候他也会放松。过去我不太喜欢《快乐岛》的引子,所以听得并不多。但正是它给我今天的 Ax 时刻:到中间附点八分音符和弦的时候,我突然仿佛看到了快乐和幸福的样子,心中只想跟着音乐唱起来,忍不住热泪盈眶。当这一段反复的时候,快乐似乎也远去了,神色黯然,已非笔墨所能形容。

下半的肖邦谐谑曲放松了克制,弹得比较快,控制也有点不够。第三号出了明显的错音。听起来反而更有个性一点。加演的圆舞曲和玛祖卡似乎是他非常喜欢弹的。凑近了欣赏,才知道德彪西不着声色的颤音竟然要数度换手,增加了我对钢琴家们的敬意。我也留意到 Ax 会边弹边唱,演奏长音的时候手上会做出揉弦的动作。

竟然絮絮叨叨了这么许多。

 

Un Ballo in Maschera

James Levine conducts Metropolitan Opera

  • Amelia: Sondra Radvanovsky
  • Oscar: Heidi Stober
  • Madame Arvidsson: Dolora Zajick
  • Gustavo III: Piotr Beczala
  • Anckarström: Alexey Markov

They are used to masks, and when they put them aside, or when a veil falls and reveals a truth, reality proves to be unbearable.

— William Weaver

列文应该是我看得最多的指挥了;从来都靠谱,而且强将手下无弱兵;今天的《假面舞会》依然是十分满意。Radvanovsky 的 Amelia 进退自如,音域和强度的各个档位都有可靠的表现力;非常期待她下一季的都铎三女王。Beczala 也是十分卖力,甚至可以说是令人兴奋。而三角恋的另一角 Markov 声音洪大更盖过 Beczala。演出无冷场。

对今天演出的负面感觉集中来自制作。它使用了从天空坠落的 Icarus 作为主题画,并且通过 Oscar 的翅膀强化这一元素——说到 Oscar,她的小胡子是怎么回事谁能解释一下?——不过我仍然觉得牵强。而且前两幕的感觉特别简约省钱懒,我在心中问了不下十次这是什么鬼玩意儿。第三幕第一场的小盒子有《维特》和《蓝胡子城堡》的感觉;第二三场通过镜面起到了类似上一季《没有影子的女人》的效果,总算是为制作扳回一点分数。(总分还是不及格。)

今天坐回到 E 排右边,可惜只得我一人。定音鼓敲起来就像是直接捶打在胸口,痛并快乐着。当我没有欣赏太多歌剧的时候,我认为歌剧的情节是肤浅扯淡的;这个说法到今天大概仍然对:Gustavo 被捅了致命一刀之后竟然自己爬起来活蹦乱跳唱了大概十分钟才死掉。然而歌剧里的感情却无比真实,我在每一部剧里都看到我自己。歌剧里最有效的作死方式莫过于爱上不该爱的人;心念一转,马上就想到同出于威尔第,同样是被捅了致命一刀以后又唱了十分钟才死的《弄臣》里的 Gilda;这个名单如果全列出来这片小文篇幅轻松翻倍。当一个人爱上他(她)不该爱上的人,尤其是明明知道不可以的时候,他究竟是失去了理智,还是实现了自我?场刊里面提到,Gustavo 和 Amelia 的爱情是有责任心的人之间的爱情。当 Gustavo 连为了他可以牺牲自己的 Anckarström 的友谊都否定的时候,那是他对自己的责任吗?究竟是我们的面具,还是面具下的我们,才是真正的我们?

The Rake’s Progress

James Levine conducts Metropolitan Opera

  • Anne Trulove: Layla Claire
  • Baba the Turk: Stephanie Blythe
  • Tom Rakewell: Paul Appleby
  • Nick Shadow: Gerald Finley
  • Trulove: Brindley Sherratt

今天的《浪子历程》从总谱到演奏到演唱,只须用“尽善尽美”四个字来形容。

音乐是“新古典”的。要说和 18 世纪的古典有什么不同,大概是铜管用得更多了。——但也是节制的用法,完全没有作曲家早些时候的歇斯底里。令人回味的唱段有许多,这里只举最后一场在疯人院,安妮和汤姆的两重唱,感觉是斯特拉文斯基的“众神的黄昏”。关于音乐本身的论述容易找到,不再废话。

今天的卡斯大部分是熟人。Appleby 去年底在《名歌手》里唱大卫,我就很喜欢。今天领衔主演,将汤姆从路人甲,到暴富、放浪、破产,乃至发疯的历程刻画得淋漓尽致,演唱和表演都感觉是把汤姆演活了。饰演女一号安妮的 Claire 是第一次见,外形上就像是中产阶级的女子,同样是演唱俱佳,第二幕到伦敦找汤姆撞见巴巴的戏演出了心如死灰的感觉(不过从剧情来看应该是一万只神兽奔腾而过的即视感,按下不表),我见犹怜;再加上之前提到的疯人院的戏,给我的印象很好,尽管她的音色不是最美的。Blythe 不查已经记不清看了多少次了,但这个演出应该会成为我回想起她的第一印象(2003 年也是由她来演唱巴巴)。她用了略男性化的嗓音来唱长络腮胡子的女人,荒诞而真实;演得同样入戏。之前看过 Finley 的《冬之旅》,很有说服力;今天唱的也好,不过尼克的邪气并未完全发动。安妮的爸爸戏份不多,不评。列文的伴奏依然是靠谱。今天的演出全面超过斯特拉文斯基自己的录音。

上座率相当好,结果是我买到了这一季座位最差的一张学生票。这里我想要背书纽约时报的乐评:为什么这么好的音乐、这么好的唱词,并且是列文声称的钟爱的(dear to his heart)歌剧,这么令人愉悦的制作,又这么好卖,在 1997 年首演之后只是第二次重开,而且只演三场?

没看到的朋友需要抓紧,本轮只剩本周六最后一场。也希望下次大都会重开《浪子历程》不需要再等 12 年。

Stravinsky/Balanchine Black & White II

New York City Ballet at David H. Koch Theater

Apollo
  • Apollo: Adrian Danchig-Waring
  • Terpsichore: Tiler Peck
  • Polyhymnia: Ashly Issacs
  • Calliope: Lauren Lovette
  • Clotilde Otranto, conductor
Agon
  • Maria Kowroski, Amar Ramasar, Andrew Veyette, Lauren King, Ashley Hod, Rebecca Krohn, Devin Alberda, Daniel Applebaum, dancers
  • Clotilde Otranto, conductor
Duo Concertant
  • Ashley Bouder, Anthony Huxley, dancers
  • Arturo Delmoni, violin
  • Nancy McDill, piano
Symphony in Three Movements
  • Sterling Hyltin, Erica Pereira, Savannah Lowery, Taylor Stanley, Daniel Ulbricht, Andrew Scordato, dancers
  • Clotilde Otranto, conductor

今天的四个节目都是斯特拉文斯基作曲和巴兰钦编舞。前两个是原创芭蕾,后两个是改编。所有的节目都没有剧情(《阿波罗》的不算),没有 set,没有戏服;可是两位天才的碰撞令节目异常丰满。NYCB 的乐队超出预期,不管是《阿波罗》的独奏或者是交响曲的铜管齐奏,都达到了美国二线团的水准(比 ABT 的强)。指挥 Clotilde Otranto 是女性,并且是女装出席,这种情况是我第一次看到。要说音乐上有什么令人不满,那只能是 Duo Concertant 里的小提琴了;音准令人遗憾。

舞蹈方面,虽然没有巨星级的舞者,但我对四个节目都满意。《阿波罗》的四位舞者都没有神的感觉。Danchig-Waring 的阿波罗要一对三,身形上略嫌不够。三位女神的扮演者都是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姑娘们(我比较喜欢 Lauren Lovette 饰演的活泼的 Calliope——不过我不确定她的名字)。——然而达到的效果是美好的。《阿波罗》是对艺术的礼赞;情爱之外,别有洞天,说是净化心灵也不为过。需要特别指出的是:音乐并不完整,是直接从第二部分开始的。

《竞技》带有斯特拉文斯基特有的喧哗,不过是在他晚期的克制和节制下。编舞的感觉是活泼欢愉的。这个节目里舞者没有足够同步,未能实现我理想中的“喧嚣中的秩序”。不过音乐的节奏是如此多变,大碍很难实现吧。前面提到,这两个曲子一开始就是作为芭蕾伴奏构思;音乐中留出的空白被舞蹈填补,说不出的舒服。尤其是《竞技》里听来突兀的段落,在巴兰钦的视觉化之后一切都合理了起来。

Duo Concertant 是第二次看,设定乃至服装和 ABT 的都一样。不过 Bouder 和 Huxley 的这次演绎更富有诗情,明显超过上一次;即使是小提琴不尽如人意,我还是更喜欢今天的。压轴的交响曲是今天节目里最重的;音乐和舞蹈上都是。舞台上最多大约有五十名舞者,但 sync 极佳,看得出排练下了苦功;巴兰钦的才华也因舞者的努力而显现。从这个节目看来,NYCB 的素质还是很不错的(今天是后知后觉的我第一次看他们的演出),以后可以再看。

特别感谢 SR 帮买 rush ticket。